高圆圆身上社会人的属性太少,她的纯良、美好是回归传统式的,有一点点像旧时的女子,这让她身处的女人“爷时代”,以及这个行业都显得稀缺,让人想极力保护。她也提供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:从来不做无端的期望和规划,对自己的定位和发展抱持随遇而安的心态,甚至有些些迷糊。这种随意性反而令她时时与幸运相伴,不争并未有让她错失什么。
姿态在她心中
快餐文化横行的时代里女明星的职业生涯短暂而残酷,谁不是一步赶一步,每一步都不敢松懈?但是高圆圆敢,她在事业上升期敢于一年拍一部戏,她并不害怕和这个世界失去联系,失去人气甚至声名,她身上没有这个时代的慌张。她的坦然也不是因为自信,她只是踏着自己的节奏在生活,行业的规则在她面前是失效的。
高圆圆天生不善交际,来到今日,她也不觉着这是演员这个职业所必备的技能。有关系特别好的导演抱怨她“不懂事”:平日里从来不打电话,不约吃饭……她只是笑。有时候,角色确定之前,演员多跟导演接触,熟悉下是有帮助的,但此番类似“推销”的行为她尽量回避着。
高圆圆永远也学不会“上赶着”,甘心地做一个“被选择的结果”,不需要一点勉强,于己于人,她只愿水到渠成,只想合适,不想“高攀”。但她并不觉得这就值得夸耀,“我很多同学在广告公司做销售,他们的工作就是给别人打电话推销自己和自己的产品,这真的是件无可厚非的事。只是我性格不习惯这样做。”当很多明星和真正的生活隔着距离,存有一定程度的“自我认知障碍”时,高圆圆有份难得的清醒。
姿态在她心中,得到一件东西的过程和方式,比这件东西本身更让她在意。
所有的事儿都是跟自己有关
不知道谁说过,娱乐圈就像是个大染缸,演员生活着啊,总像在里面不停地游。高圆圆一听到别人说娱乐圈是大染缸,她就颇为气愤。她的反应演员倪妮感同身受,“以前作为旁观者我也曾以看笑话的心态看这个圈子,自己置身其中后,才发觉自己以前是多么无知冷酷。”
“我就觉得首先说这些话的人,一大半都不是这个行业的人。”高圆圆不无愤怒地说:“如果说这个话的是这个行业里面的人,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儿……”高圆圆始终坚信事在人为,所有的事儿都跟自己有关。
有时候想想,是呢,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,美丑善恶真如赤橙蓝绿一般随意呈现在这个大缸子里。当然有的是非也会如三原色那样一目了然;但更多的还得靠演员的耳目与心灵去辨析。于是,演员们得学会“游泳”,尽量地让自己亲仁近义,那番就终会耳濡目染,“近朱者赤”了。如若生就了一对“色盲”的眼睛,那在这个大染缸里难免就“近墨者黑”了。
圆圆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学会在这个大缸里游泳,如今,“你接触了就知道,她的生活状态、知识结构、价值观特别不像演员,她是个有文青气质的人
她是思想在舞蹈,身体却在笨拙行走的一个人
有人问三毛,你认为的代表作呢?三毛回说:“是全部呀!河水一样的东西,慢慢流着,等于划船游过去,并不上岸,缺一本就不好看了,都是代表作。”对于同样的问题,圆圆的态度和三毛是一致的,“我想起我的那些角色,陪着我笨拙的磕磕绊绊地成长,少一个也不行啊!”不过,《南京!南京!》于她真的是太重要。
“有一个撒泼打滚、胡说八道的我”。这一面圆圆始终不肯在大环境里示人,但在拍摄《南京!南京!》时却一度呈现。她和人争论,有几次近似于咆哮,对方的震惊大过于愤怒,斯文淡定、和人保持距离的高圆圆哪去了?“我知道我那个东西在那,一旦打开了,黑暗的、消极的、灰色的、刻薄的、会伤害别人的……”这是人人都会有的但又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。
她伤害别人之后,用来道歉的时间比她伤害别人的时间长得多。于是,她又回复到外表温驯、懂事,内心拧巴、纠结的状态里。拍《青红》的时候她也纠结,不过并未太走心;再之前的戏,她年纪小,更多是凭着一股原始的冲动。不像最近这几部,越来越需要沉浸,她也越来越体会到做演员的“辛苦”。
她所说的“辛苦”,大抵是指对另一个自我的接纳。“很多时候,你花了很多时间接纳了一个新的自己,来不及放弃,却又不得不告别。”一如陆川说的,她是思想在舞蹈,身体却在笨拙行走的一个人。
在崩溃和爆发中,她认识了自己
拍《南京!南京!》她觉得自己使劲儿使大了,就是几个月里面很厌世,或者是对很多东西抱有灰色的情绪。她问自己做演员值得吗?把自己的生活状态变成这样,她真的在怀疑这件事情!她已走到崩溃的边缘。所谓崩溃,就是TA开始怀疑自己的从前种种,怀疑自己的爱情婚姻,怀疑自己的工作事业,甚至怀疑自己的价值观念,感觉受不了之后,TA就会干出些让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来。
有人说,北京女孩儿特别靠谱,是因为崩溃来得特别早。十八九岁就崩溃完了,二十多岁开始重塑人生。到了二十五岁心灵饱满肉体充实,一过三十,完全是日臻化境的优越感和目空一切的才华。而圆圆是反着来的,崩溃和爆发,都来得特别晚。
拍《南京!南京!》,迅猛地引起圆圆极强烈的焦虑和恐惧反应,最后迫使导致强烈情绪反应的内部动因逐渐减弱乃至消失,这无疑是施于圆圆的一个崩溃疗法(冲击疗法),用陆川的话说就是迅速地催熟。如今,她喜欢角色给她的一切,包括痛苦,包括崩溃。她心里给自己一个时间期限,在此之前,她允许自己在角色里崩溃。只有在崩溃中把自己给放出来,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你自己。
记得在她接近崩溃时,陆川曾对她说:“你在演的,是你想成为的自己,但不是真正的你。”当时她并不能真的理解,但是她开始思考:真正的我,到底是什么样的?要弄清楚这个问题,可能还得回到她的高中生活。
家是唯一能还她自在的环境
高中的时候,她拍了广告,在学校里,突然就变得有名起来。在这个陌生的环境,她突然就变得很敏感,到处都是敌意。而那个年纪,她那么需要集体、需要肯定,而她本身又不是那么勇敢、那么倔强。于是她就把自己收了起来,这一收就是十几年。等于是说,一个女孩,还没来得及放肆,叛逆,犯错,充满棱角,释放激情,还没有把自己的好与不好统统都拿出来,一切都还没来得及,就把自己给收起来了,像把伞一样。她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,就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。就这样,她长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子。
因着这份小心翼翼,她对家有着特殊的眷恋。父母不会摸着脑袋叫她宝贝,哥哥总是损她“你演的那都叫什么呀?”可一旦工作完成,她只想尽快回家,回到那个唯一能还她自在的环境去。她特别喜欢在家呆着,就那么躺着发发呆、想事情、看碟或者读书,所有需要出门做的事她都不愿意做。
她的字典里没有乘胜追击,没有一鼓作气,一年一部戏让她有大量的时间回归家庭,那是她生活的中心。她每天8点前起床、照顾生病的母亲,以研究《本草纲目》为乐。在她的人生里,不曾有浓妆艳抹、混迹夜店的画面,她不买醉,不放纵,哪怕她也有过心碎、失望的时候。
在圆圆的家庭里,爸爸给身体不好的妈妈做了一辈子的饭,这让她对爱情忠贞和完美的追求要高于普通人。她也渴望爱情带给自己多一点安全感,或许如此,她心里期待着的那把伞方能尽情张开,在大雨里尽情地张开。
她是爱情上瘾症患者,她知道这是一种病
以前,杜拉斯的那段话让她特别感动:“爱之于我,不是肌肤之亲,不是一蔬一饭,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,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。”那时辰,她感觉爱情就是,为了一个人,跟着他去流浪,苦哈哈的什么都不要。她经常幻想着能为了爱牺牲一切,可以不要工作,不要现有的生活方式。
圆圆自称是爱情上瘾症患者,她认为这是一种病。爱情上瘾症这个词儿有两种意思:
■ 一种就是,TA无法忍受爱情的消失,不断地出走,去寻找新的恋情;
■ 一种就是,TA无法忍受感觉的消失,化学反应没有了怎么办,今天比昨天少一点儿了怎么办。这样的人,就会在平静的生活里掀起波澜。
圆圆多半就是后面这种患者。后来,她感觉自己错了。如今,她努力的方向是,要独立,要完整,要丰富。一方面释放更真实的自己,一方面努力去欣赏自己。她不再一股脑把自己甩给对方,不再扮演爱情中的恐怖分子,动不动就想着同归于尽、不管不顾。也不要在爱情一开始的时候,就给对方特别多的美好想象和预设。
以前她会写情书给对方,现在他还是会写,但是写在手机上,不发出去。“爱情,现在对我来说,最大的意义不在于让他知道,而是和我自己有关。写给自己看,让我知道,我的情感是这样的。”在她看来,这样做并不是说不让对方感受到爱,而是不把自己全部丢给他。她相信彼此经历的爱情,是为了让双方变好。越爱越有爱,是她理想的状态。